巨磨场的春季磨令下来那天，狐狸记录官站在高阈廊道上宣读磨痕册。
"本轮磨役，踏序第一者，授磨冠一顶。"狐狸的声音在磨场回荡，"磨粮与磨道另行安排。"
牛抬起头，蹄印最深的那段主磨道正是它踏出来的。整个冬天，暗磨井里的硬节都是它顶的，后槽的补磨也是它撑的。狐狸念到它的名字时，牛的耳朵动了动。
"踏磨最勤者，牛，授铜磨冠。"
铜的。牛想，也行，至少是个冠。
马站在风前位，蹄子干净得发亮。它这一季绕磨绕得漂亮，把几个硬节都推给了边磨区，自己只在主磨道上走了三圈，每次都踏在最显眼的位置。狐狸念到马的名字时，语气明显上扬了。
"磨道贡献突出者，马，授金磨冠，并入高脊磨序，磨粮加两成。"
牛的蹄子顿了一下。
骡在边磨区听到这个消息，连抬头都没抬。它刚从一个硬节上下来，脊背还在发抖。整个春季，骡被抽去顶了七次硬节，每次都是临时磨令：谁年轻谁上，谁能耗谁顶。骡记得自己踏烂了三段磨道，补了五次别人留下的坑，但磨痕册上只写了一句："骡，撑磨有力。"
没提磨冠，也没提磨粮。
授冠仪式在主磨道举行。牛戴上铜磨冠时，周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踏蹄声。马戴上金磨冠时，踏蹄声密集而整齐，狐狸还特意多念了一句："从磨盘的全景去看，马的磨道贡献是降维提纯的典范。"
牛站在人群后面，铜磨冠压得它脖子有点酸。它听见马在台上说："风往哪吹我心里有数，但磨道本来就窄，大家要珍惜机会。"
骡没去仪式。它在边磨区继续踏磨，因为磨令说撑磨有力的继续在原位。
仪式结束后，牛回到后槽，铜磨冠被它挂在槽边的木桩上。第二天有兽路过，说："你这冠不错啊。"牛说："是不错。"那兽又问："磨粮涨了吗？"牛顿了顿，说："没提。"
骡在边磨区遇到牛时，牛正扛着新一轮的硬节往暗磨井走。骡问："你那冠呢？"牛说："挂着，不碍事。"骡说："能走就行，别问好不好。"牛看了骡一眼，想说什么，最后只说了句："重活我干惯了。"
马升入高脊磨序后，开始在高阈廊道上巡纹。它路过牛的后槽时，看见那顶铜磨冠挂在木桩上，已经有些锈迹。马说："你要从磨盘的全景去看，磨冠是磨影，磨影比磨粮重要。"牛低头继续踏磨，没接话。
又过了一季，新的磨令下来，磨痕册上写着："本轮踏序调整，高脊磨序优先配置磨光。"狐狸补充道："铜磨冠持有者，继续在原磨道发挥优势。"
牛听完，摸了摸挂在木桩上的铜磨冠。锈得更厉害了，但还能看出是个冠。
骡在边磨区又顶了一个硬节，这次连"撑磨有力"都没写进磨痕册。它踏完磨，抬头看了一眼高阈廊道上闪着金光的马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踩烂的磨道。
没人问骡想不想要个冠。
牛的铜磨冠最终在第三个冬天掉进了后槽的泥里，被磨尘埋了。